连日以来暴雨狂泻,让粤北韶关的一个小镇陷入了近36小时的失联状态。
4月20日、21日,不少网友跟澎湃新闻反映,从20日早上开始,他们联系不上身在广东韶关市武江区江湾镇的亲人朋友,直到21日晚才陆续打通了电话。
21日晚,澎湃新闻从当地救援队、受灾民众及其亲友等处获悉,连日暴雨导致江湾镇出现山体滑坡,有房屋被埋,人员受困。截至21日晚9点,由于通往江湾镇的道路仍被塌方泥土所阻断,一部分救援人员在加紧清理路障,另一部分救援人员通过直升机等运送物资、解救被困人员,还有部分救援人员在后方待命,一旦路障清除完毕将迅速进入江湾镇救援。
4月22日,江湾镇出现山体滑坡,有房屋被埋 除特殊标注外,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22日上午,针对江湾镇出现的塌方情况,以及是否有房屋被埋、人员受困伤亡,韶关市委宣传部回应澎湃新闻表示,目前尚未掌握前方的最新情况,需要等最终的信息发布。至于通讯和电力情况,宣传部了解到截至21日晚江湾镇简单的通讯已经恢复,民众可以打上电话了,电力也在逐步恢复当中。
韶关市委宣传部介绍,前期道路受阻,救援人员难以进入灾区,昨日(21日)有救援队伍已经进入江湾镇紧急救援。目前尚不清楚受阻道路是否已经完全打通,不过各方已经在全力清障,以求保障道路畅通,积极开展救援。暂未收到灾区关于物资短缺的反馈,救援力量也会携带必备的物品进去。
失联36小时
在这次暴雨洪灾中,江湾镇失联成“孤岛”大约是从4月20日早上开始。
当日9点多,陈辰(化名)一家联系不上住在广东韶关市武江区江湾镇胡屋村里的叔叔、大伯两家人。陈辰一家早几年从江湾镇搬了出来,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去跟亲人们团聚。
4月19日以来,广东省多地暴雨倾盆、狂风大作、雷鸣闪电,其中粤北、珠三角受灾最为严重,出现内涝、山洪、泥石流、山体滑坡等灾害。
陈辰的父亲想到还住在粤北山区的兄弟,担忧他们的安危。20日早上,他给哥哥和弟弟打电话,电话那边一直打不通,身处村子里的多位亲人都处于失联的状态。他心急如焚每隔几个小时打一次电话,而电话那头始终无人回应。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21日,陈辰只能不断浏览新闻报道和社交平台,了解江湾镇的实时情况。他看到很多老乡跟他们家的情况相似,同样也是跟江湾镇的家人朋友联系不上。老乡们在网络上互相打听、分享消息,时不时有人说自己接到了亲人打来的卫星电话,带给了其他人希望,大家互相安慰。
直到21日晚上9点多,陈辰的父亲才终于联系上了他的兄弟。从电话里,他得知,村里出现了多处塌方,家人是借了别人的电话打过来的,其他一些村子现在还没电没信号。
“已经快两天了,电话还是打不通,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赵玉(化名)得知老家灾情后赶紧给家里打电话。结婚后她到了外地居住,而父母仍然留在韶关的江湾镇,从20日早上起到21日晚,她仍联系不上父母。老家的朋友给她发来视频,山脚下的洪水滚滚,山体出现了滑坡,洪水涌入了村民家的一楼。
21日下午4点多,胡星(化名)终于等来了妹妹的电话。妹妹在江湾镇一所小学支教。19日,她还跟妹妹通了电话,但20日早上9点多,她还想再问问妹妹情况,电话那头就接不通了。后来,她从妹妹那里得知,当地灾情很严重,她住在幼儿园的学校里,很多人在这里避难,还算安全。目前恢复了通讯,但还没有电,她借了其他老师的电脑给手机充电后,赶紧打来了电话报平安。
而刘琪(化名)直到21日深夜11点仍未能联系上她的爷爷。爷爷住在韶关江湾镇锅溪叶屋,这算是较偏远的村子,距离镇上还有大约12公里。她从其他的老乡那里获悉,镇上街道部分地区已经恢复了通讯,有救援人员运送物资进来。有同村的人打了卫星电话说,村里有严重的塌方。
暴雨中的粤北山区
从龙归镇通往江湾镇的318县道 百度地图截图
韶关市武江区318县道,是从龙归镇通往江湾镇唯一的路,也是救援的生命线。但由于道路被淤泥和倒塌的树木所阻断,加上道路狭窄,很多大型的救援机械进不去。21日深夜,重型机械仍在挖掘清理,抢修道路。
为了避免对清障工作产生影响,当日所有人员和车辆只能集结在距离江湾镇15公里左右的地点。在这条道路的一侧停了很多救援车辆,包括解放军车、应急消防救援车和民间救援队车辆等。
21日,在堵塞道路前方排队等待的救援车辆和人员
21日,在排队等待的救援车辆和人员
为何此次暴雨会导致江湾镇出现严重塌方?
韶关市越野救援协会队员阿朱参与了江湾镇的救援任务。在他看来,塌方主要跟韶关连日以来的暴雨有关,山体吸足了雨水,泥土软化疏松,遇到强降雨就倾泻而下。
早在4月4日,清明假期首日,韶关就遭遇了强对流天气袭击,直至6日,韶关连续几日出现强雷雨局部暴雨。降雨过程持续时间长、累积雨量大,对粤北山区致灾性强。
紧接着,4月20日,韶关又遭遇第二场强降雨袭击,直至21日降雨量才减弱。阿朱说,跟清明节那场暴雨相比,这次强降雨来得更急更猛,短时间内暴雨倾盆,把山体冲垮了。
江湾镇的塌方还与当地的地形地貌有关。公开资料显示,江湾镇地处韶关市武江区西部,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地势四周高、中间低。山多,属山地地形地貌,山地面积占全镇土地面积80%;有大小河流4条,分属于北江二级水系支流。
韶关江湾镇山多,地势四周高、中间低 谷歌地图截图
据广东省水利厅消息,4月19日10时至21日11时,全省平均降雨量为121.8毫米,降雨中心主要分布在清远、韶关、肇庆、广州、东莞、佛山。受强降雨影响,北江干流下游将出现接近百年一遇洪水,4月21日19时,全省有18条河流33个水文站超过警戒水位。
20日18时,广东省防总启动防汛Ⅱ级应急响应,提醒防范强降水造成的山洪、山体滑坡、崩塌、泥石流、中小河流洪水、城乡积涝等灾害。
21日12时,韶关市自然资源局发布地质灾害预警:未来24小时,该市地质灾害预警级别为2级(橙色,风险高)的区域涉及10县(市、区)76镇,其中包含武江区江湾镇。
艰难的救援
21日,江湾镇的救援在紧急进行中。
韶关市越野救援协会会长阿文从直升机上把一位小孩抱了出来,送到救护车上。这位孩子是从江湾镇救出来的第一个人。当时抱着孩子,他心里很不好受,觉得又心疼又难过。
被救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这是一家四口。父母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头颅出血。洪水裹挟着泥石流把他们家的整栋楼压垮了。后来,阿文还遇到了其他伤者,伤势普遍没有那么重,伤者已得到妥善安置和处理。
在阿文看来,就洪灾水量来看,这次并不是最大的,但山体滑坡是比较严重的。他是在20日下午接到韶关市应急管理局分配的救援任务。当时他也一直关注着江湾镇的灾情,“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接到任务后,他迅速组织动员了两支队伍,冒着风雨交加、雷鸣闪电的恶劣天气,开着越野车、带着摩托艇出发。
韶关市越野救援协会是一个公益性组织。救援人员平时有自己的工作,一到救灾的紧急关头就会迅速集合,参与过多地的救灾。协会里有快艇、摩托艇、橡皮艇、越野车等,设备齐全,可以跋山涉水,深入难以抵达的灾区角落,运送物资和人员。“我们是纯公益的,所有都是自费,完全出于情怀,想对社会负点责任。”阿文说道。
20日上午,韶关市内出现了内涝,当时作为韶关市越野救援协会队员的阿朱还在市内救援,后来水位慢慢退下去了。下午,他接到了救援任务,转战江湾镇。他看到,江湾镇受灾严重,多处山体滑坡,房屋倒塌,路上也有被掩埋的汽车,有的整条道路都被泥石流掩埋了。
前期由于道路不通,救援车辆难以进入灾区,20日晚,已有多名救援官兵徒步翻山越岭进入江湾镇。21日中午,雨势较小之后,直升机也加入了救援。多架直升机运送了一批批救援人员和物资进去,再陆续把伤者运出来。运送的物资包括干粮、泡面、水、医药用品等等。
22日凌晨三四点,阿朱所在的救援队已经进入江湾镇灾区,他们携带物资,把医务人员和救援人员送进去,再把伤员运送到救护车能到的地方。
图为4月22日拍摄的江湾镇灾区
据广东省水文局消息,预计22日、23日,粤北仍有强降雨过程。另据广东广播电视台《广东民声热线》21日下午6点33分报道,目前已经探测共有11处塌方点。按照当地工作人员介绍,江湾镇有5000人左右,常住人口2000人左右,目前已经确定失联人员为6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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