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了”的考研人

2023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将于2022年12月24日至26日举行。考研进入倒计时，张月（化名）没想到自己却“阳了”。

12月15日早上，张月被辅导员一通电话打乱了接下来所有的计划——电话通知她核酸检测是阳性。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拖着已经烧到39.3℃的躯体和沉重的行李箱，背着装满考研资料的书包，拿着暖壶和被褥，走去学校的某栋楼隔离，好不容易摸着隔离点的入口，等爬到四楼时，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

早在12月13日，她就意识到不对劲，37.4℃的低烧，嗓子疼，看书的时候眼睛睁不开，老犯困，没有力气。她只好上网搜索“如何分辨感染新冠和普通感冒”。她对了一下症状，本以为只是感冒，没想到核酸结果出来，自己还是“中招了”。

“不想就这么放弃”

张月是山东某高校2019级的学生，经历了疫情这三年来的深刻变化。“我们这一届学生过得真是很不容易啊”，她感叹。

今年11月，张月所在的高校出现了阳性病例，学生被封在宿舍里，学校投入全部人力、物力保障物资供应，给学生发放隔离餐、水果、零食和矿泉水等。看到学校一系列负责任的举措，张月心里觉得很踏实。5天之后，学校顺利解封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几天，学校又查出了混管阳性，紧接着又封了3-4天。临近研究生考试，学生们本就紧张不安，再碰上隔三差五地封校，学习节奏被打乱，效率低下，考生们的焦虑感加重。

12月份，全国疫情防控措施逐渐放宽之后，学校让想回家的学生签一份承诺书，同意离校之后不再返校。12月中旬以来，校内很多学生已经回家，而留校的主要是准备考研的学生，包括张月。有些同学担心在学校里感染，就住到了外面的宾馆，直到考完试为止。

这段时间以来，张月的活动轨迹只限于图书馆、食堂和宿舍这三点一线之间，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传染的，“明明封在学校里，阳性还是会出现”。

先是低烧、嗓子疼，抗原结果显示是阴性，她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心想不会这么轻易就感染了吧。在宿舍卧床两天之后，第三天出了核酸结果，阳了，她被通知要去隔离。

感染的学生会被安排到单独一栋楼隔离，单人单间。而张月的舍友们虽是密接，但还留在宿舍里，有的人发着低烧。“感觉很对不起我的舍友们。”张月满怀歉意。跟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聊起这些时，张月多次发来“痛哭”的表情包，她说自己咽喉肿痛，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文字沟通。

16日是她高烧的第三天，夜里测了体温还是38℃，咳嗽的时候会有红血丝，嗓子就像吞刀片那般剧烈疼痛，伴随着全身肌肉、骨头酸痛，甚至还出现了牙疼，嚼东西都不敢用力。身体虚弱、乏力，想学又学不进去，“已经四天没有学习了。”她反复念叨着。这几天她经常忍不住掉眼泪，担心一年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根据学校的通知，阳性学生的同宿舍学生与阳性学生一样管理，暂不做核酸，隔离第6天、第7天连续2次抗原自测阴性后可申请核酸检测，结果阴性解除隔离。阳性学生的密切接触者，第5天做一次抗原，阴性可解除隔离。为保障所有考研学生，考研前将安排3天3检核酸。

起初搬到隔离点时，值班老师跟她说，“从14日开始不再提供隔离餐了。”张月很纳闷：一层楼就有十几个隔离的学生，大家没办法出门，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第一天她让朋友送了饭，第二、三天辅导员派了专门的同学给隔离学生送饭。至于药物，隔离的学生则需要委托舍友帮忙去医务室购买。“目前基本的生活需求也算解决了。”张月吃了退烧药，但感觉作用不大，还是反复高烧。

她也想过，要是撑不住了，就回家备考，可是又担心感染父母和奶奶，“他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折腾”。16日晚上，她得知父母也发烧了，父母反倒心疼她，不断安慰她。

距离考试还剩不到十天，张月焦虑不安，“我还有很多没背完的知识，模拟卷、真题也还没看完，还有很多专业课知识没弄懂。”前些天，学校的快递站关门了，她买的部分考研资料没办法接收，只好退货。

熬到第四天，12月17日，张月终于退了烧，感觉身体好多了。“努力了一年就这样放弃的话，很遗憾。”张月说，“我会坚强的。”

张月写下两行字安慰鼓励自己。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多学一点算一点”

距离考研仅剩8天，程光（化名）发烧了。12月16日早上，他量了一下体温，38℃，到了中午已经升到39.2℃。他赶紧吃了布洛芬，体温退到37.4℃，本以为快要好了，结果晚上再次升到38.6℃，最高的时候是39.6℃。

他开始慌了，绝望、害怕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是他第二次考研了，去年考研仅因一分之差落榜，无奈只好先工作一段时间。为了今年的“二战”，他从8月份开始备考，9月30日辞职，从10月1日开始全职备考。每天，他只在家和自习室两点一线之间往返，老老实实戴好口罩，丝毫不敢懈怠。

虽然之前身边也有人感染，但最近几天情况明显变了，他察觉到感染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包括认识的几个在学校备考的应届生、在公司上班的同学，以及在同一个自习室备考的朋友。“基本上10个朋友里可能有8个人都阳了，有些人要么刚感染的，要么刚痊愈了。”他说。

但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被传染的。他跟父母同住，感染之后他不再去自习室，尽量少出房门，父母把食物和日常用品放在房间门口，等他拿进去后，他们再喷上酒精消毒。

关上房门，程光躲在被子里刷了一会题，但感觉头脑越来越昏沉，没过一会就睡着了，接着又难受到醒来，从16日凌晨到17日上午的33个小时里，他总共睡了26个小时，反反复复高烧，感觉浑身都很疼。

只剩下一周就要考试了，看着时间就这么白白流逝，他很心疼，怪自己怎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他迫切希望身体好起来，多留点时间复习，“多学一点算一点，不想功亏一篑，不想又因为差一两分考不上。”看到其他感染的人三四天症状就减轻，一周基本就好了，他乐观地预估自己也能在考试前痊愈。

根据教育部网站消息，今年研考各地要按“一类一策”组考，结合实际可有针对性设置核酸阴性考场、核酸阳性考场以及用于体温异常等突发异常情况的应急处置考场等。另外，考生进入考场前必须佩戴医用外科口罩或以上级别口罩，进入考场后坚持做好个人防护，提倡全程佩戴口罩。考场内将配备充足的口罩、手消毒剂等防护用品，每个考点配备至少1名医务人员。

程光说，若是考试前两天或者考试当天感染发高烧，可能很影响考试状态。考场只能尽量把考试前几天已经感染还没恢复的人隔开考试。

他并不排斥核酸阳性考场，“如果到了考试那天，我还没痊愈，其实在哪考都一样”。他主要担心病情影响考试状态以及核酸检测出结果快慢的问题。

早前，他15日晚上做的核酸，17日早上才出结果。程光担心，按照这个速度，考试前一天做的核酸可能考完试才会出结果。而有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阳性或者无症状，同一考场的人有可能会被感染。

他希望能够给考生发放抗原检测，以及核酸检测能设置考研通道，缩短出结果的时间。同时考点能为考生设置好隔离考场，阴性考区和阳性考区的入口应该分开，感染的考生和正常的考生应尽量避免接触。

“避开考试当天提前感染的做法得不偿失”

在河南商丘备考的余轩（化名）却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感染的。12月12日，她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就知道“逃不掉了”。前一天，她见了三位朋友，当天晚上她们都说，自己阳了。余轩知道后哭笑不得，“这下考研怎么办啊？”

她马上让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去到姥姥家，自己则独自在家里隔离和备考。余轩今年32岁，近几年为了孩子的成长，她辞掉工作回归家庭，今年下定决心考研，想从原来接送孩子、做家务固定的生活路径中“抽身”。

“女人过了30岁，不是只为家庭和孩子活着，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余轩来说，考研不是为了升职加薪，而是一条打破现状、重塑自我的出路。丈夫很支持她的决定。

不过，朋友们并不知道她在备考。由于平日里大家很少做核酸和抗原，就算出现症状也只是当作普通感冒处理，所以即便阳了，彼此也并不知道。

果不其然，见完面的第二天，身体就向她发出预警：嗓子疼、头疼、脸疼、牙疼、嗜睡。幸好，没有发高烧，余轩的症状还算较轻。

前两天，她状态不佳，吃完药，看一会书转头就忘了。躺在床上时，她忧心忡忡，“怎么这个时候病倒，不会那么冤吧。”

第三天，身体好转，她从床上爬起来，“剩下没几天了，我不能因为阳了，就放弃了，还是要再努力一下。”于是，她又开始做满满当当的计划，写英语作文，默写专业课知识，把能做的都做了，学习效率也慢慢回升。

余轩的备考资料和笔记。

担心阳性不能去考试，她买了两套防护服，想着到时能不能穿着防护服去考试，把自己武装起来，起码不影响别人。后来，通知下来了，今年考点会设置核酸阳性考场。她松了一口气。

最近的考点距离她家有40分钟的车程，为了方便考试，她打算提前一天到考点附近住，熟悉一下环境，尽量少接触人群。考试前，余轩每天都要在APP上填写健康状况上报。独自隔离5天后，她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

看到网上有些考生说，为了避开考试当天感染，打算提前感染，等好了再去考试。余轩提醒考生们千万不要这么做，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感染几天就能痊愈，有的人可能一时半会很难好。“这种做法得不偿失，大家不要在过度焦虑的情绪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做好防护，迎接考试。”

余轩的备考资料和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