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法国任命最年轻总理，马克龙为何选他当拍档？

摘要：马克龙选阿塔尔当拍档，一是推进改革落实，二是在欧洲议会选举到来之际应对极右翼势力的挑战。

图为加布里埃尔·阿塔尔，其将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理

9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命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长加布里埃尔·阿塔尔为新一任总理。阿塔尔现年34岁，他将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理。未来几天，马克龙和阿塔尔将共同制定新内阁名单。

这场人事变动并不令人意外。在去年法国政府推行诸多改革、引发巨大争议后，马克龙“寻求政治重置”早已势在必行。分析认为，马克龙选阿塔尔当拍档，一是在改革法案获得通过后推进落实，二是在欧洲议会选举到来之际应对极右翼势力的挑战。

被烧断的“保险丝”

近年来，马克龙这个总统当得并不省心。

2022年，他虽然赢得连任、开启第二个5年任期，但他领导的中间派联盟“在一起”失去议会绝对多数席位，施政阻力增大。此外，极右翼“国民联盟”一跃成为第一大反对党，也使朝野共识更难凝聚。

全球形势也使法国经济社会领域的脆弱面进一步暴露。

乌克兰危机延宕，使欧洲能源价格走高，顽固的通胀影响法国千家万户。巴以冲突外溢，则令法国族群矛盾加深——该国拥有欧洲最大的犹太人群体和最多的穆斯林人口。

再加上法国社会阶层的利益复杂多样，层层累积的问题让马克龙推进改革难上加难。

去年，马克龙政府推动的两项议程——养老金和移民事务改革，均遭遇旷日持久的阻力。

养老金改革旨在到2030年将退休年龄提高至64岁，以缩小养老金支出缺口。然而，改革方案引发长达3个月的街头抗议和罢工，一度成为2018年“黄马甲运动”以来马克龙面临的最严重挑战。

移民事务改革同样极具争议。相关法案规定了更严格的外来移民管理措施，去年12月在议会几经挫折。两位部长更是不惜以辞职表示抗议，引发政坛地震。

在推进上述两项改革议程期间，法国时任总理博尔内是一个关键人物。

六十出头的博尔内2022年5月上台，是法国第二位女总理。在外界眼中，她是一个勤奋、尽职的技术官僚，在“推进两项议程的战壕里奋勇作战”。

为了使两项议程在不经过国民议会表决的情况下强行闯关，博尔内多次援引宪法第49.3条款，本人也获得绰号——“49.3女士”。她领导的政府还被国民议会弹劾28次，创历史之最。

博尔内曾把自己比作随时牺牲的“保险丝”。最终，上述议程均于去年通过，而“保险丝”几近被烧断。

有评论写道，在养老金改革和移民法等问题上，“49.3女士”可能并没有错，但她已耗尽政治资本，也为继任者让出舞台。

1月8日，博尔内递交辞呈。她在辞职信中对马克龙说：“你已经告诉我，你想换总理。”心中不快跃然纸上。

有分析称，尽管马克龙解雇博尔内的做法“极不优雅”，但为了平息反对声浪，继续推进改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图为马克龙和加布里埃尔·阿塔尔2023年10月资料图 图自外媒

“一个新的马克龙”

随着博尔内淡出，阿塔尔走到聚光灯下。

阿塔尔的经历颇为吸睛：26岁成为百万富翁、和多个法国总统是校友，还以年轻有为的形象在社交媒体上“圈”了一波粉。

他曾是法国社会党党员，2016年转而加入马克龙创建的共和国前进党。共和国前进党2022年更名为复兴党。

2018年，29岁的阿塔尔出任国民教育和青年部国务秘书。2020年至2022年，他担任法国政府发言人，因宣布新冠疫情管控政策频繁露面，在法国家喻户晓。

之后，他出任法国政府负责公共账目的部长级代表，并积极为养老金改革争取民意支持。2023年7月，他担任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长至今。最近民调显示，阿塔尔是内阁中最受欢迎的部长。

法国国民议会议员帕特里克·维尼亚尔认为，阿塔尔就像2017年时的马克龙。不少法国舆论也持类似观点，将阿塔尔称作“马克龙男孩”“一个新的马克龙”——两人都很年轻，“年龄加在一起比拜登小”；都展现出自信果断和自上而下的权威。

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北外欧盟与区域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崔洪建认为，马克龙更换总理、改组内阁，有两大意图。

一是推进改革。此前，几项关键改革法案已获得通过，接下来步入推进落实阶段。

“博尔内作风比较强硬，是一个帮助马克龙推进立法过程的合适人选，但她也把政府、议会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崔洪建说，“接下来需要一个更具亲和力、让人耳目一新的人选，来帮助马克龙推进改革实施。”

“另一方面，博尔内的强硬做派，对于马克龙获得国内政治支持也是不利的。原因在于，马克龙的改革不乏激进之处，政府与社会的关系就比较紧张。这时就需要一个能够加强与民众沟通的总理。”崔洪建说。

马克龙“换总理”的另一意图在于，为6月的欧洲议会选举做准备，应对极右翼势力上升带来的挑战。

最新民调显示，马克龙阵营的支持率落后玛丽娜·勒庞领导的“国民联盟”8到10个百分点。

有分析认为，勒庞已经让28岁的乔丹·巴尔德拉领导她的欧洲竞选团队。对于一向看重欧洲影响力的马克龙来说，他希望起用一位具备同样沟通才能的年轻总理，来赢得保守派选民的心，阻击极右翼力量并削弱其选举声势。

图为加布里埃尔·阿塔尔，其被舆论称作“马克龙男孩” 图源：法新社

两大意图能否实现？

马克龙的两大意图能否实现？

崔洪建认为，首先，更换总理显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从法国的政治制度看，总理的权能有限，能见度没那么高。但总理的“选角”能够帮助总统和内阁之间实现更平衡的责任分担。通过总理来致力于政府形象塑造和政策推进，也能避免反对派和民众将不满宣泄到总统及执政联盟身上。

其次，改革推进艰难，还与法国社会矛盾复杂、长期累积有关。这也不是靠人事变化就能改变的。

在崔洪建看来，法国政治精英主导的改革与民众期待的变化存在距离。以养老金改革为例，马克龙想要提高核心竞争力，势必对左派主导的社会福利体系动刀。但这些福利被大多数中下层民众视为“应得的蛋糕”。这种情况下，以中间派自居的马克龙往往受到“名左实右”“不左不右”的诟病。

另一方面，从前任总统萨科齐直至奥朗德时期都未进行彻底改革，导致法国经济社会矛盾积累。相比之下，马克龙的危机意识更强，认为法国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候。但其改革措施会有激进的一面，在社会激起的反弹也会更大。

在阻击极右翼势力这一问题上，崔洪建认为，马克龙选择阿塔尔是一种策略——法国政治一个新特点是右翼支持者的年轻化，马克龙希望用阿塔尔来同勒庞争夺年轻一代。此外，马克龙还可能有更长远的打算，通过人事布局为复兴党的未来谋求更多出路。

“至于多大程度能挽回民意，对冲极右翼势力的影响，尚有不少挑战。”崔洪建说，“俄乌冲突的影响还在其次，相比而言巴以冲突可能致使法国内部族群矛盾升级。马克龙的真正考验是，能否在困难形势下减少政策失误，避免给反对派和极右翼力量提供政治弹药。”

欧洲的“两条战线”

在法国政坛迎来洗牌之际，整个欧洲2024年开局也不太平静。

在德国，农民抗议政府取消柴油税收优惠，引发全国范围的骚乱。德国总理朔尔茨沦为“最不受欢迎的总理”，而极右翼的德国选择党的全国民调支持率已位列第二。

在欧盟，最高决策机构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宣布提前离职。据悉，他有意带领比利时法语革新运动党参加欧洲议会选举。

崔洪建认为，在新冠疫情期间，欧洲极右翼力量进入蛰伏期，如今这股力量正不断显现。加上国际局势动荡造成欧洲生活成本上升，极右翼获得更多上位机会。在一些欧洲国家，极右翼得以进入政府，甚至牵头组建政府。这相比以往都是重要变化，也给欧洲主流政党敲响警钟。

崔洪建说，欧洲议会选举以党团形式运作，极右翼政党尚且没有形成独立党团，今年局面会不会被打破，值得观察。如果极右翼势力继续发展的话，欧盟及其成员国的政策体系，包括移民政策、对外合作等都会面临很大挑战。

为此，欧洲传统政党正在“两线作战”。

第一条战线是，尽可能阻止极右翼力量上升，避免或减少极右翼单独组建党团的情况。米歇尔的最新举动就有整固布鲁塞尔政治力量、因应变局的考虑。第二条战线是，在欧盟各个成员国内对极右翼力量作出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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