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男孩,他鞋子是黄色的,很好认……”一九八四年,车站里,一个贵州小姑娘流着眼泪,手足无措地问别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小男孩。
她口中的小男孩,是要和她一起去新疆工厂打工的,她的亲弟弟。
可车站人来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哪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穿黄色鞋子的小男孩呢?
女孩每每拉住一个人问,还不等女孩说完话,行人便摆摆手,摇摇头,推说不知道,绕过女孩去赶车。
一个小时前,女孩拿着家里给的十几块钱,带着弟弟来到车站,可还没等上车,女孩一摸兜里,才发现,身上的钱已不翼而飞。
糟了!女孩心里一咯噔,这可是家里全部的积蓄,结果让自己给弄掉了。
她想起自己离家之前信誓旦旦地在母亲面前许诺,要如何如何赚钱养家,可如今,路费都没了,难道就要就此认命,打道回府吗?
女孩不过十多岁,遇到钱被偷这件事,既害怕让家里人知道责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处理会比较好。
车站里,汹涌的人潮推着他们往前行进着,女孩抬眼望去,这车站的人竟然这么多,而旁边管理查票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几个,女孩心想,这能查的过来吗?
火车
她灵机一动,决定冒险一把,直接带着弟弟逃票!两个人目标太大,要想不被检票人员发现,两人只能分开躲避。女孩打算先将弟弟安顿好。
看着不远处的检票人员,她当机立断把弟弟塞进座位下面,自己则跑到另一车厢的缝隙里躲着。
还好,有惊无险,随着一声响亮的轰鸣,火车徐徐开动。
女孩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想起躲在椅子下的弟弟,赶紧折返回去,可到了原位置却发现,弟弟不见了!
女孩慌了,在火车里四处寻找,可把火车从头到尾走了一通,也没发现弟弟的身影,这下钱丢了,弟弟也丢了。
她也顾不上自己是逃票上车的,找到管理员就一顿哭诉,哀求管理员让火车停一下,她要下车找弟弟。
秦兰
停火车哪会是女孩想得那么随意,管理员告诉她,可能她弟弟逃票被发现了,然后被赶下车了,于是只能劝她,让她在下一站下车去找他的弟弟。
女孩在火车上坐立难安,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捱到火车停了,她跳下车就准备去找弟弟。
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可这一站怎么找得到上一站丢的人呢。
女孩身无分文,如今弟弟丢了,她只能在车站附近“流浪”。
得知她遭遇的人,都有些心疼,劝她早点回去,父母不会责怪她,可女孩不这样想,她从小的经历,让她深深知道,自己把钱和弟弟弄丢的后果。
女孩名叫秦兰,一九六八年出生于贵州的小村子里,秦兰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她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
农村
可那个年代,秦兰出生的村庄里,人们大多有些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即便秦兰是家里的独女,她也没有因此得到父母的偏爱。
小山村里,消息闭塞,人们信奉怪力乱神,通过看人的面相、手相,能得出福星灾星的说法。
有一次,村里一位老人看到了秦兰的手相,惊呼秦兰是个灾星。“这两掌都有断纹,命格太过霸道,此女天生带灾啊……”
村里人都听到老人的话,都有些害怕,连忙把自家孩子拉出来,让老人看手相,可全村孩子都看完了,也只有秦兰一个人手相有纵深的横断纹路。
大家也愈发肯定,秦兰就是灾星。
村里的人怕秦兰“克”到自家,便让家里所有孩子都远离她,不要与她来往。所以,秦兰从小到大都没有玩伴。
可随着时间流逝,大家看到村里也没什么坏事发生,秦兰家里也是安宁如常,大家也渐渐地把“灾星”这个称呼抛在脑后。
可还没等大家完全忘记秦兰是“灾星”的说法,秦兰父亲的死讯突然传回村子里了。
这下村里人直接炸开了锅,都纷纷说起秦兰“灾星”的事,一时间,众人声讨,秦兰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村里实在抬不起头,一点地位也无。
家里的收入也越发微薄,吃饱穿暖也成为奢望。
物质缺乏上的苦难已经让这家人过得痛苦不堪,村子里的人却丝毫不顾及秦兰家孤儿寡母,生活潦倒。
每当她家里有人出门,便对其恶语相向,专挑恶毒的话捅他们心窝子,有时候怕他们家的晦气沾染到自己,还向他们扔烂白菜,小石子儿。
在这样不堪的环境下,秦兰一家硬是挺了过来,随着秦兰长大,母亲也渐渐年老,逐渐承担不起家里的重担。
于是不过十六岁的秦兰懂事地提出要出去打工,给家里减负,她还打听到了开在新疆的工厂,工资非常可观,她和弟弟都想出去试试。
起先,秦兰母亲并不同意,觉得路途遥远,姐弟俩年纪也不大,没啥社会经验,怕他们上当受骗,吃亏。
可秦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是说动了母亲。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拿出家里仅剩的积蓄给姐弟俩,让姐弟在奔波的途中能好受点。
可秦兰还没到工厂,钱丢了,亲人也丢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灾星”,克亲人也克财,她要是回去了,不知道村里人会是如何编排自己,让家人伤心。
工厂
她不能回去。但她也知道,终日在车站“闲逛”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到车站附近找了份工作,在小饭馆里端菜洗碗。
饭馆是一对中年夫妇经营的,他们心地很善良,了解到秦兰的遭遇后,便劝她回家,还给她准备盘缠。
“姑娘,家里孩子丢了对父母都是很大的打击,不管怎样,你也得回去,你放心,你妈妈高兴都来不及的,怎么会责怪你呢?”
秦兰也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家这么久,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总好过让母亲一直惦记着。
于是她拿着工资,买了回贵州的车票。
可那个时候火车站是人贩子最为猖獗的时候,独身的女子,父母不在身边的小孩,都是人贩子的下手目标。秦兰也被人贩子盯上了。
火车中转时,大家都在车站外面买私人买的便宜盒饭吃,秦兰摸着空空的肚子,也买了一份盒饭。
开的时候,秦兰闻着米饭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劲,可也没多想,毕竟出门在外,只能将就。
可还没等秦兰吃完一半,她便感到头晕目眩,脑子也一片空白。
突然,眼前一黑,她的头上似乎被罩下一块布,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扛了起来,身下的人在快速的跑动着。
她想呼救,可嘴根本张不开,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随着药效逐渐上头,秦兰也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兰悠悠转醒,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对她笑得很“慈祥”的老太婆。
丢弃的盒饭
“醒啦?别说,这新儿媳妇长得真水灵啊,回去给咱家生个大胖小子得多好看呐……”老太婆上上下下打量着秦兰,嘴里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儿媳妇?大胖小子?秦兰听到老妇人的话,都快被吓哭了,她也大概猜到,自己可能是被人贩子卖给别人当媳妇了。
她想反驳老人的话,可还没等她说出一个字,秦兰两眼的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掉。
这时,一个长相颇为丑陋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用粗粝的大掌胡乱在秦兰脸上擦着,嘴里还唤她媳妇。
“瞅瞅,咋都激动得掉眼泪了,好媳妇,别急,这里是山东,等咱们回东北就结婚!”
秦兰一个劲往后缩着,想躲过猥琐男人的大掌,可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栓住,她动弹不了分毫。
听着老太婆和男人的谈话,秦兰崩溃得大哭,东北,离她的家可太远了。
她先是被卖到山东,后来又被拐到东北,两次被拐后,被老太婆带回到一个村里,住进了一间破旧的木屋,这里的条件竟连她原先在贵州的条件还比不上。
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任人辱清白,秦兰性格又倔,根本不听老太婆和男人的话,还绝食反抗。
可老太婆对秦兰的反应似乎早已心中有数,她也不急,先是好言相劝,见秦兰不听,便拳脚相加。
倔强的秦兰硬是撑了过来,她想着只要逃出去就好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逃出去的。
过了几天,老太婆突然主动过来取下了秦兰身上的铁链,还让她去熟悉熟悉村子。恶老太婆竟这么好心?
农村院落
趁着家里没人,秦兰赶紧跑出了屋子,跑到附近人家求助,说自己被拐卖了,求他们帮自己报警。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挨了一记闷棍,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秦兰再次睁眼时,看到熟悉的陈设,心里一阵发寒,她被村民“送”回来了。
秦兰内心恐惧到了极点,这个村里的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她除非跑出这个村子,才有可能逃脱这个“人间炼狱”。
可逃跑的心还没等再次付诸实践,她被那中年男子强行玷污了身子,怀上了孩子。
秦兰也不再执着于逃跑了,她摸着肚子,想到这里有个新生命,就舍不得放弃他们。
她想,就算自己逃不出去,也要把孩子好好抚养大,让他们“逃”出去。
这天,她在屋里怀着孕干着重活,听见老妇和其他人在聊天八卦。
“早跟你说了,让那女的怀孕,她就没心思逃跑了,我家那个就是这样,刚来那会,比你家那个女的还烈,给男的睡一觉,怀上孕就不折腾了,现在乖的不像话……”
“可不就是,我当年被卖到这里,也想跑,可怀了孩子吧,就想安定下来了,现在看来,其实也不错,女的不都要嫁人吗?嫁给谁不是嫁?”
“就是,还想逃跑?也就是她幸运,遇上好人家,那隔壁逃跑媳妇的腿都被人打烂了,骨头都露出来了,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
秦兰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一阵恶寒,原来这个村子里,有很多人和她一样,被买来当媳妇,生孩子,传宗接代……
有很多人和她一样,遭到毒打,遭到洗脑,最后无奈妥协。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秦兰又起了逃跑的心思,但她要等到孩子长大,她要先把孩子送出这座村子,再计划逃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也渐渐长大。这天,老太婆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让秦兰给家里人写封信报平安。
秦兰第一反应就是这恶毒老太婆没那么好心,多半是考验自己,于是推说不用,自己在这过的挺好的。
可老太婆很坚持,说她来家里这么久了,给他们家添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这封信是奖励。
思念家人已久的秦兰,犹豫了几下,便同意了,但是她很谨慎,半分没有提到自己的境遇,也没有诉苦,只是和家人道歉把弟弟弄丢了,想求得他们的原谅。
可信寄出去后,却石沉大海,半点音讯也无,秦兰见此愈发自责,觉得家里人终归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她带着深深的自责过着日子。
可两年后,当秦兰在打扫柜子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当初写的那封信,她气得发抖,信连邮戳都没有,老太婆根本没有给她寄信。
她在这里是半分也待不下去了。
二〇一一年,终于等到把儿子送上了大学,她找到机会,跑了,她这些年,一直都在熟悉村子里的路,不断规划着路线,她逃跑的希望大大增加了。
她一个劲地往前跑,根本不敢回头。终于,她逃出来了,整整七天,她一点不敢停下,最后逃到了吉林。
她找到一家饭馆打工,想攒钱买回家的车票。她中间给家里打过电话,也写过信,可都没有回复。
这时候女儿的电话打过来了,询问母亲的下落。
秦兰告诉了女儿,自己是被人贩子卖去给人当媳妇的,那不是她的家,她想回贵州的家,去找弟弟。
女儿听到之后也是唏嘘不已,于是主动帮助母亲联系到找人的节目组,想帮母亲圆梦,找回失散多年的弟弟。
节目组也成功替秦兰找到了弟弟,可真相却让人大跌眼镜。原来,弟弟当初没有丢。
当时被赶下车后,弟弟在车站等姐姐,可好几天都没看到姐姐回来,便被人送回了家。
秦兰母亲
所以,至始至终,只有姐姐一个人丢了。而秦兰的母亲,在五年前也已经去世。
她到死也没见到自己失踪的女儿。
节目上,秦兰崩溃大哭,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才酿成如今这种局面,可是,她当时也不过十多岁,也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罢了。
秦兰的遭遇令人心痛,人贩子的所作所为让人憎恶。
如今,新闻上还能看到女孩失踪的新闻,看到小孩被拐卖的新闻,这些人贩子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建立在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上的。
虽说这方面已经存在惩处人贩子的法律,可高额的利润仍然让这些人顶风作案,因为这样的市场如今依然还存在着。
秦兰和弟弟岑彪
秦兰
只有让买卖同罪,把这种市场需求从根源上去除,才有可能杜绝人贩子的拐卖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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