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白主席”，末日要来了（缅北自述）

他们的手上都有中国人的血债。

作者：于冰

12月10日，公安部刑侦局发布的一则通缉令在网上热传。

“在掌握相关犯罪事实和证据的基础上，辽宁、福建、重庆等地公安机关决定对白所成、魏怀仁、刘正祥等10名缅北果敢自治区电信网络诈骗犯罪集团重要头目进行公开悬赏通缉，坚决打掉犯罪分子嚣张气焰。”

按照果敢自治区普遍的说法，缅北诈骗家族为 “白魏二刘”，即白所成家族、魏超仁家族、刘正祥（刘阿宝）家族和刘国玺家族。

在果敢首府老街，这几个家族控制了当地的赌场、矿产、地产经营、商贸等最赚钱的行业，同时也是果敢地区电信诈骗活动的靠山。可以说，他们的手上都有中国人的血债。

·被通缉的白所成（上排左一）等人。

背叛“果敢王”

缅北诈骗家族在果敢地区的崛起，也不过是最近十来年的事情。而这些都与一位“果敢王”有关。

“果敢王”名叫彭家声，是土生土长的果敢人，1948年毕业于军事训练学校──新城进修班，接受了比较系统的军事训练。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缅甸与泰国、老挝、中国三国交界的地区因毒品的泛滥被称为“金三角”，是全球鸦片的主要产地。果敢就属于这一地区。

彭家声在果敢种鸦片、贩鸦片，在缅北的江湖几经沉浮。1989年，他成立“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牢牢掌握了果敢地区的军政大权。

彭家声的手下有个得力干将，叫白所成。白所成出生于1950年，从1965年开始追随彭家声，一步一步从士兵升到营长。

据彭家声的身边人回忆，白所成当年打仗颇为英勇，而且肯动脑子，所以晋升快。果然，在彭家声的提拔下，白所成当上了果敢同盟军副司令，成为果敢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彼时的果敢也一度成为缅北最富裕的特区，身兼多职的彭家声如日中天，人称“果敢王”。然而，2009年的一起缉毒事件打破了果敢的平静。

·“果敢王”彭家声（资料图）。

原来，彭家声的部下白所成、刘国玺早就对他一家独大的做法非常不满，几个人在毒品、博彩等经济利益上又发生争执。缅甸政府军利用白所成、刘国玺等人的不满，欲推翻“果敢王”。

2009年8月，政府军以查缉毒品为由，将100多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开进果敢兵工厂。他们未在兵工厂里发现毒品，就借口在行动中发现彭家声涉嫌私造军火，向其施压。

白所成等人在8月25日率部宣布效忠缅甸政府，彭家声及其家族重要人物见势不妙，出走外地。

倒戈运动中首当其冲的白所成，在政府的支持下成为果敢地区的领导人。他上台后，白家也成为这几家诈骗家族的“老大”，他们在当地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

2023年5月17日，白家在位于老街西郊酒房村的大宅子里，为白所成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宴。

家里人把宅子从里到外都布置成大红色，白所成和妻子也身穿红色的褂子，坐在红木做成的太师椅上，接受他人的祝贺。

·白所成（右）和妻子。

据当地媒体报道，果敢自治区所有政府下属部门，民兵、警察、社会团体、各学校在校学生、本地大、中、小企业、集团公司都派出代表前来拜贺。

祝寿的队伍中，有人带着柴米油盐，有人带着寿匾，有人带着硕大的寿桃蛋糕，有人捧着装满了百元大钞的盘子，不过最惹眼是一群身穿警服、荷枪实弹的当地警察队伍。生日宴席上，舞台上的演员载歌载舞，兴致颇高的白所成还会上台给演员们发红包。

·荷枪实弹的警察队伍。

子女从事电诈活动

在微信软件中搜索“果敢”两字，会跳出多个发布于缅甸的微信公众号，这些公众号发布的推文都称白所成为“白主席”“老主席”。

据公开报道显示，白所成本人并不直接参与灰黑产行业，但其膝下二男四女都通过电诈或者其他相关灰黑产行业获利。

白所成的长子白应能担任白家产业百胜集团的董事长。

百胜集团是白家控制的产业之一，在果敢地区有经营赌博、娱乐、地产开发等垄断性行业的资格。微信公众号“白应能”有文章称，百胜集团为果敢地区提供了上万个就业岗位。

次子白应苍出生于1992年。2017年果敢民兵大队成立，25岁的他就担任了大队长。他还担任果敢财政局副局长、经济发展管理局副局长等一系列职务。前不久，明星网红为电诈分子录制生日祝福一事引发热议，那些视频就是从白应苍生日宴会流传出的。

·白应能（左一眼镜者）和白应苍（右二身披彩条者）。

白所成四个女儿为白应香、白应兰、白应萍、白应改，其中长女白应香为果敢妇女会主任，次女白应兰、三女白应萍、四女白应改都是百胜集团董事。次女白应兰创建了鑫百利公司，表面上做酒店、旅游，暗地里从事赌博、色情、电诈等灰黑产行业。

白所成一边纵容子女从事电诈、赌博活动，一边却以“作风正派的地方官员”的形象示人。

9月6日，果敢自治区召开打击电信诈骗及其各类犯罪活动专项工作会议，白所成说：“由于我们地方的发展需要，对外来投资者施以了极大宽松的投资政策。这也使得各种‘苍蝇、蚊子、毒虫’都‘趁虚而入’进入了我们这个地方，并采用了各种手段搞起了电信诈骗、绑架勒索、人口拐卖等各种犯罪活动，在搅乱了我们地区的治安同时，使我们这个本应‘名扬天下’的地区，变成今天的‘臭名昭著’的治安灾区，这些都是因为诈骗行业和引发的犯罪行为所致，所引发的各种严重问题已经到了相当关键的时期。”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鲍志鹏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果敢地区老百姓大多是讲普通话的，也习惯使用中国的东西，包括微信、抖音这些社交媒体，所以果敢自治区官方也利用微信公众号搞起了自己的“官方宣传”。

白所成积极地在这些社交媒体上为自己营造出一种很正面的形象，也是在为自家的产业站台。比如次女白应兰经常打着慈善的旗号去搞捐款、搞地区建设，自封“果敢爱心女神”，依然不能掩盖他们在背地里搞网络赌博等灰黑产行业。

·白应兰被称为“果敢爱心女神”。

抱团的诈骗家族

此次与白家一起被公安机关通缉的还有魏家和二刘家。

魏家的势力虽然不如白家，但也不输对方。以魏超仁为首的魏家被认为在诈骗家族首领中实力排名第二，魏超仁在彭家声时期曾担任同盟军参谋长，是仅次于白所成的同盟军第三号人物。

从2009年起，魏超仁担任议会议员和自治区委员会委员，将果敢的政法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魏超仁（左二）和白所成的次子白应苍（右一）。

魏超仁的野心也比其他人大很多。

他积极走上层路线，曾任缅甸联邦议会议员、果敢自治区委员会委员，一直牢牢控制着果敢地区的政法系统。靠着魏超仁在缅甸政坛的地位，亨利集团扩展到了下缅甸、柬埔寨、佤邦等地，有大量酒店、赌场、金融、珠宝业务。

魏超仁儿子魏清涛是亨利集团总裁、前果敢警察部队21营副连长，前不久被我国公安机关抓捕。魏家女儿魏榕为亨利集团董事长，她擅长使用新媒体手段宣传包装，其产业延伸到柬埔寨和泰国，在内地靠网红引起了不少国人对于缅北地区的关注。

早在2021年，就爆出白家和魏家为了抢夺电诈园区和电诈人员而发生火拼的事件。2023年6月23日晚，亨利集团附近再次发生激烈枪战，被指是白家清理内奸，也有说法称是两大家族争抢电诈“技术人员”。

果敢首富刘正祥，也叫刘阿宝，早期靠贩毒发家。不属于背叛彭家声的同盟军叛徒，他一直是亲政府的果敢当地实力派，其家族旗下的福利来集团经营赌场、房地产等，势力范围在老街东城。

·果敢首富刘正祥，也叫刘阿宝。（资料图）

刘正祥之弟刘正琦被认为是福利来集团总裁。今年10月，刘正琦与其他几名果敢商人在我国境内被捕。另一弟刘正昌则为福利来集团董事长，并任果敢民族青年会会长。刘正祥儿子刘积凯、刘积光也在集团中有任职。

果敢自治区副主席刘国玺家族虽然也被列为诈骗家族首领之一，却是当中最低调的。

·果敢自治区副主席刘国玺（资料图）

他担任过果敢自治区副主席，早期以经营矿产开发和边境贸易获利，生意亦涉及到赌场。2020年，刘国玺去世后，其儿女仍在果敢经营矿产、赌场、酒店等业务。三子刘德宏为果敢自治区人民议院议员。

平日里，这几个家族经常聚在一起，为对方站台。

比如，当白所成、魏超仁等人举办生日宴会时，其他家族的人会悉数到场庆祝，白所成的女儿白应兰经常与魏超仁的女儿魏榕一起做“慈善”。

·白应兰（左）和魏榕参加某慈善活动。

长期关注缅北的视频博主猫爪认为，“很多网友觉得几大家族有什么矛盾，抢夺地盘。其实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抱团的”。

有罪必惩

今年9月以来，在公安部和云南省公安厅指挥部署下，西双版纳、普洱、临沧等地公安机关与缅甸相关地方执法部门开展边境警务执法合作，进行一系列打击行动，一大批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嫌疑人先后移交我方，取得显著战果。

进入11月后，为纵深推进打击行动，我公安机关进一步深化中缅警务执法合作，向缅北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发起凌厉攻势，战果显著，捷报频传。

在公安机关12月10日公开的通缉中，提到了以明学昌为首的家族犯罪集团，“在缅甸各方的大力配合下，首犯明学昌畏罪自杀，明国平、明菊兰、明珍珍3人被缉拿归案，公安机关正彻查其犯罪事实，将依法予以严惩”。

鲍志鹏告诉记者，截至目前，缅北相关地方执法部门共向我方移交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嫌疑人3.1万名，其中幕后“金主”、组织头目和骨干63名，网上在逃人员1531名，打击工作取得显著战果。

继明家之后，中国公安机关再次对境外电诈集团核心人物发出通缉令，彰显出中国对打击跨境电诈活动的决心，对电诈零容忍的态度，即便是在缅北地区所谓的显赫人物，如果犯有严重的罪行，我们也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这是一个很明确、很强烈的震慑信号，表达了我国不清除电诈不收兵的决心。

值得注意的是，随反诈局势转变，电诈形式也在发生变化。果敢老街部分电诈园在向缅甸大其力、掸邦第三特区（万海）转移。此外，电诈金额由大变小，诈骗手段更为隐蔽，比如从理财转向话费充值、机票退改签等。

但无论是何种电诈形式，电诈窝点在哪里，只要侵犯中国公民生命财产安全，中方有罪必惩。